中美合拍片纠结中 都有一本自己的账
来源: Mtime时光网(北京)
“中国机会”、“中美合拍”,在2014年成为中国电影界和好莱坞对话时频繁出现的关键词。“合拍”从中国明星在好莱坞大片里“打酱油”,开始向高规格、纵深化发展——2014年4月19日,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喇培康与派拉蒙影业宣布,将合作拍摄3D奇幻动作大片《马可·波罗》。片方宣传,影片将由“好莱坞某一线著名导演执导,汇聚好莱坞、中国及韩国一线明星阵容”。
中影股份董事长和派拉蒙副董事长罗伯·摩尔在《马可·波罗》合拍上摁手印。
来源:南方周末 “中国机会”、“中美合拍”,在2014年成为中国电影界和好莱坞对话时频繁出现的关键词。“合拍”从中国明星在好莱坞大片里“打酱油”,开始向高规格、纵深化发展——2014年4月19日,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喇培康与派拉蒙影业宣布,将合作拍摄3D奇幻动作大片《马可·波罗》。片方宣传,影片将由“好莱坞某一线著名导演执导,汇聚好莱坞、中国及韩国一线明星阵容”。
就在中美“牵手”的前一天,第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举办的“中美合拍”专家论坛上,美国导演奥利弗·斯通却当着台下广电系统的官员发起牢骚:“现在是时候了。你得开始拍关于毛泽东,关于文化大革命的电影。只有这样做,你才能开放,你才能搅活死水,允许真正的创造力在这个国家出现。这才是真正实现合拍的基础……我曾经三次试图和这个国家合作拍片,都是不欢而散。”斯通的这番发言被《好莱坞报道》披露出来,广为流传。
中美电影“合拍”,机会和矛盾一直并存。在2013年底洛杉矶召开的第三届美中电影高峰论坛中得到了集中体现。
“这就是在设置障碍嘛!”
美中电影高峰论坛是一个民间论坛,从2010年举办第一届开始,每年讨论的核心话题都一样:中美电影合拍。论坛售票入场,第一届只售20美元,如今涨到250美元一张。参加论坛的观众,大部分是希望到中国去淘金的西方电影人、投资者,还有少数来自国内。
好莱坞六大公司以前是论坛请来“看看”的客人,如今成了论坛的核心合作伙伴。论坛结束后的晚宴需要额外付500美元买门票——和六大公司老总共进晚餐,说不定就能在饭桌上谈成一笔合作的生意。晚宴开场前,门票早已售罄。
“中美合拍是必做的一种商业模式,因为有这么大的一个经济需求。”美中电影高峰论坛主席萧培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简称“合拍公司”)总经理张恂成为论坛的焦点人物。合拍公司受国家电影主管部门委托,负责中外合拍片的管理、协调和服务;合拍片能不能立项,合拍公司说了算。在洛杉矶比特摩尔千禧酒店,张恂特意选在午餐时间,而非正式的论坛发言时间出现。“我就是来和大家聊聊天。”她站上餐厅中央的一个小舞台说。萧培寰临时充当她的翻译。很快,台下许多嘉宾放下手中刀叉,围过来听她说话。
审读剧本是合拍公司重要的工作之一,一个剧本到合拍公司,起码有三个人来看,涉及色情、暴力、宗教问题,伤害第三国感情的——比如中美合拍,就把其他国家贬低得一无是处——这些情节一律会被删改。“最重要的,我们不希望在剧本里看到中国的形象不是贩毒的,就是打架斗殴的,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我们希望看到的中国是很阳光的。”张恂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除了剧本,还有一些硬指标:双方共同投资,投资低的一方不能低于20%;共同创作,这个故事要跟中国“有机地相关”。只有很少一部分内容在中国拍摄是不够的,需要中国演员在影片中担任主要角色。
“中国演员一定要在主要的位置。”对外方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在国际市场上缺乏卖相。种种限制之下,许多当时号称“合拍”的影片,最后都没有拍成,或者失去合拍片身份,打回进口片原形,比如2012年上映的《敢死队2》、《环形使者》。
张恂的发言让台下的许多西方电影人感到沮丧,“这就是在设置障碍嘛!”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独立制片人抱怨。
博纳影业总裁于冬、乐视影业CEO张昭、索尼中国区业务负责人迪笛·尼克尔森、威秀娱乐集团亚洲总裁艾秋兴等,都是这届论坛的嘉宾。这些大公司的代表显然更愿意谈“中国机会”,合拍过程中碰到什么具体的困难,大家都不愿多说。
薛晓路作为中国票房神话的代表被请到了台上。2013年,她执导的《北京遇上西雅图》,以3000万人民币成本,收获了超过5亿的高票房。在薛晓路看来,《北京遇上西雅图》其实是个老套的美国式浪漫喜剧,而中国年轻观众多年来接受美国电影“熏陶”,这样的叙事让他们舒服。年轻女性在社会中的曲折、同性爱情的合理性等问题,也是当下中国时时发生的。
“很多美国类型片在中国市场都是缺位的,所以我觉得未来,中国电影市场很有潜力。”薛晓路说。
查理·科克尔是一家电影投资策略咨询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目前为吴宇森的《飞虎群英》和成龙的《绝地逃亡》处理美国融资事务。“中国人以为美国电影协会(MPAA)是政府机构,我们需要向他们解释MPAA的责任在于阻挡政府干涉。”科克尔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中美电影人合作中的摩擦,是从常识开始的。好莱坞在电子化账款支付等方面十分成熟,而中国很多地方还依赖传统支付方式;中方在合同条款、保险意识方面不够强,制片方的财政系统和法律保障不成熟。在成龙的电影项目,科克尔要特别敦促中方坐下来,在律师陪同下和他们签署一份45页的合约。
从完全不可行到非做不可
萧培寰是“中美合拍”第一批“吃螃蟹”的人。9岁时,他随父亲从台湾去往美国定居。1990年代,萧培寰曾为加利福尼亚州议会娱乐产业特别委员会担任政策顾问,参与这个行业公共政策的起草和制定,建立起一些政府资源。
1994年被称为中国的“进口分账片元年”,好莱坞大片正式以分账模式进入中国市场,虽然当时只有10部。
中美两国电影界其实都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觉得应该有人来协调这件事情。”萧培寰说,1995年,他向美国白宫提交申请,希望能在中国举办一次电影产业会议,让两国电影界人士坐下来,听听对方的声音。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白宫的支持。
“那时候第一部分账大片已经开始了,白宫方面希望保护美国公司的知识产权,同时也希望能够扩大中国的市场;中国方面,也希望促进自己行业的学习。”萧培寰说,在上海举办的第一次会议,美国叫“美中电影产业会议”,中方翻译为“中美电影产业会议”,“大家都想当第一”。
萧培寰带领一百多位美国电影协会成员参会,包括好莱坞的电影导演、制片人,好莱坞六大公司都派了高层代表。会议地点特意选在了在上海的锦江小礼堂,当年尼克松访华与周恩来总理共同发表《中美联合公报》的地方。
中美双方谈了电影合拍和知识产权保护。“虽然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更多是建立友谊、互相的好奇。”萧培寰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他在那次会议上遇到了导演季尔廉(Jule Gilfillan),他们决定试一试合拍电影。
1997年,萧培寰出品了第一部中美合拍电影《夏日情动》,讲述美国姑娘丽亚和一个华裔美国男青年、一个中国围棋手之间的感情故事。“中美合拍”是这样体现的:导演季尔廉是美国人,制片人来自中国;主演中,美国演员是凯瑟琳、吴大维,中国演员是耿乐(微博)。电影场景95%以上在中国拍摄。
但那时合拍市场远没有成熟。“说穿了就是外国人对中国的兴趣,那时还是在文化大革命这类故事,对老百姓的生活不是很感兴趣。”萧培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2006年,萧培寰联合曾在哥伦比亚、华纳兄弟等电影公司担任高管的数名华人经理人,组建了一个电影私募基金,取名“铁池”。萧培寰再次把“合拍”概念提了出来,计划五年内投资拍摄20到30部“有中国元素的电影”。
“《英雄》、《卧虎藏龙》的轰动之后,重新让外国人觉得中国电影市场还是有前途的。”萧培寰回忆。“铁池”成立时,好莱坞向中国出口电影正面临瓶颈:由于进口片在中国受到各方面政策限制,加上收益分成只有17%,美国电影公司在中国电影市场的收益基本已经触到天花板。投资合拍片,则可以摆脱进口配额束缚。
但“铁池”很快就在中国遭遇了水土不服。如果完全按照好莱坞投资电影的流程,每个环节都要经过众多律师的反复考量和论证,论证的结果是:投资中国电影已经完全不可行。因为中国缺了很多行业基础设施,比如收账公司。
跟中国合作伙伴也经历了一番磨合,“一开始是选定中影作为合作方,但是中影突然有了一些领导班子的变动,我们基本上就又要重新适应。”萧培寰说。
全球金融危机,“铁池”背后的投资承诺,也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铁池”渐渐没了声音。
美中电影高峰论坛是萧培寰的再出发。已经在他计划里的合拍片,包括与乐视合作、投资4000万美元拍摄一个超人版的十八罗汉电影《十八传奇》,请来美国舞蹈真人秀《舞魅天下》的编剧和导演,拍摄一部舞蹈与功夫相结合的青春电影。
在萧培寰看来,好莱坞对中国的态度已经在改变,“一开始他们还有很多为什么,你知识产权状况怎么样,现在慢慢都觉得那些问题不是很重要,就已经下定决心了非做(合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