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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排练场,查明哲不断为年轻演员做着示范。 王雨晨 摄(资料图) |
面对各种酷刑,甚至是阴森森的枪口,是成为英雄还是变成懦夫?17年前,导演查明哲在他的作品《死无葬身之地》中,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观众。
面对越发多元的戏剧市场,复排不做任何修改,是坚守还是保守?17年后,查明哲再次导演《死无葬身之地》时,将这个问题留给了自己。
在战争中
任何选择都可以被理解
1997年,刚刚从俄罗斯留学归来被分配到中央实验话剧院(中国国家话剧院前身)的查明哲,开始着手准备他到剧院的第一部戏剧作品。但《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是他的首选。
“我最先选中的是加缪的《卡里古拉》,但是我在读剧本的时候发现《卡里古拉》中的哲学思想有些晦涩——国王做好事,别人不接受,所以他选择以做坏事的方式来完成好的结果,这种以为恶而劝善的角色和表达方式,当时的观众从来没有接触过,理解起来可能有困难。”于是,查明哲将视线移向了与加缪同是存在主义哲学代表的让·保尔·萨特。
《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是萨特最有名的作品,但该剧强烈的戏剧性、尖锐的矛盾和在极端情境下对人性的描摹都让查明哲着迷。而更重要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中,萨特将故事背景设置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战争中,任何选择都可以被理解,所以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不会被误读。”
夸张的宣讲与夸张的批判
都不客观
《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事发生在1944年二战结束前夕,5名法国游击队队员被俘,唯一逃脱的队长若望作为身份不明者,被关进同一间牢房。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索比埃不堪酷刑,跳楼自尽;卡诺里镇定自若,在若望建议下主张招假供求得生存;弗朗索瓦精神崩溃准备招供,被同伴掐死;亨利为杀死弗朗索瓦是否出于自尊而挣扎;若望的情人、弗朗索瓦的姐姐吕茜在遭强奸、弟弟死后视死如归,却最终选择了求生;就连若望也在面对弗朗索瓦和60名队员的选择中痛苦不堪……
“萨特的本子非常棒。他有着坚定的创作信念,他的作品充满着人道主义精神,在二战之后激励着西方的普通民众。我在学校的时候就读他的书。我认为,无论是当时将萨特的存在主义引进中国时进行的夸张宣讲,还是后来对他进行的夸张批判,都不是建立在客观评价的基础之上的,也都没有真正了解和理解萨特的思想。”
查明哲以萨特最受争议的“他人即地狱”的观点为例,为记者阐释了萨特的思想是如何被误读的。“‘他人即地狱’是一直以来被批判的观点,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将别人称为地狱。其实,萨特是在一定的前提条件下才得出了这个结论。萨特说,当你的一切都袒露在别人的面前,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你毫无隐私的时候,他人即地狱。由此可见,我们的理解错误,往往来自断章取义。”
让观众感受
血液的流动灵魂的颤抖
虽然萨特的剧本满载着对哲理的审视、对人性的透析,但冗长厚重的对话、艰涩枯燥的哲理思辨、舞台色彩的缺乏和人物性格的微弱,都给查明哲带来了不小的难题。于是,他在二度创作中,力求增加丰润流动的舞台色彩、鲜活灵动的人物性格、严谨有力的戏剧节奏。
原作只有两处场景,除了阁楼就是审讯室。而查明哲把剧中人的生活做了延长:一开始观众看到的是一群自由快乐的法兰西青年在塞纳河畔歌唱跳舞,每个人都不乏情调和理想,连他们的快乐也是平常自然的,陡然响起的一阵炸耳刺心的机关枪声后,舞台暗转,开始了阁楼上的一幕。
“序幕的增加,使观众由欣赏的平常心态同剧中人一齐跌入面临酷刑和死亡的囹圄,接受对自我的深刻剖析,经受痛苦和死亡逼近的体验。”查明哲说,他力求使个体生命里隐藏的生命动机显现出来,让观众感受血液的流动甚至灵魂的颤抖。
此次复排,查明哲对这些处理没有做任何修改,这也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疑惑——这样做是坚守还是保守?“当我把17年前写的导演阐述拿出来再次通读之后,我对自己还是有一点满意的。17年前,我们整个创作集体对这部作品文学性、戏剧性、思想性和内在精神上的把握,以及我们所找到的形式上的表达、审美的取向、艺术的探索,现在看来仍是恰当的。而我当时得到的反馈和现在复排大家的反应都让我坚定,我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我觉得这一切没有过时。”
导演要带领演员体验角色
铁靴、酷刑、血腥、嚎叫……萨特在《死无葬身之地》中让剧中人在极限的情境中经受拷打。而在排练现场,查明哲也让自己和演员们一起经受着身心的折磨。
“当初,我们为这出戏找到了这样一个形象种子——在悬崖上,一群生灵向千仞绝顶攀爬,向万丈深渊跳跃。要深入剧中的角色,就要有这样的体验。现在,我要求演员敲骨吸髓,再深入三分,再鲜明三分。”
曾有演员说,17年前,为了一句台词,查明哲折磨了他一个月。如今,虽是复排,但查明哲“敲骨吸髓”的要求,让演员们更加“痛苦”。
在排练场,查明哲与演员共同讨论着角色,不断为年轻演员做着示范。“我是演员出身,我认为导演最重要的作用是帮助演员塑造角色,这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持的观点。帮助演员入戏,自己先要去体验着、感受着、承受着,这才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查明哲说,他这样的工作方法让自己很累,所以现在一些年轻导演只给演员讲讲调度,或者用语言激发一下。“我更愿意帮助演员深入挖掘内心。特别是这样一出戏,规定情境如此尖锐,情境设置极致,舞台上表现的东西很残酷,如果演不出来,观众就会觉得轻飘飘的,所以必须帮他们去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