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京剧坤生王珮瑜的“余脉相传”老戏展演本月进入第八场演出，从四月底开演至今历时超过半年，每月最后一个星期六去天蟾逸夫舞台看一台瑜老板的骨子老戏，已经成为沪上戏迷间的一种新时尚，越来越多年轻的文化消费主流人群，也开始把视线投向古老而又现代的京剧艺术。王珮瑜表示，每月一戏的演出频率，观众群在经济能力和业余时间安排上都比较容易接受，自己也有充分的时间访师、学戏、练功、思考，把每一台老戏都尽量打磨成既有历史源流又有个人风格的艺术精品。

　　本周六，11月30号下午即将上演的戏码是《法场换子》和《南阳关》的文武双出。王珮瑜坦言这是整个“余脉相传”展演十台戏中，自己倾注最多心力的一台。“每个京剧演员心中都有一个能文能武的情结，我也不例外。”为了这台双出，她在练功之余，坚持每天长跑，并加强肺活量和腿部力量的练习。虽然一直以来多演以唱念为主的安工老生戏，但瑜老板也从未放弃对身段和武功的打磨。作为谭余一脉的艺术传人，她认为，文武兼备才是真正迈向成熟的开始。

　　《法场换子》：余式反二黄精湛发声

　　《法场换子》对今天的观众来说并不是一个很讨喜的故事。以亲生儿子调换忠良之后，这一剧情主线与著名的《搜孤救孤》非常类似，徐策与程婴，同样是重忠义而轻骨肉，一度被古人奉为道德神话，却常被今人视作不可思议的无情。对这类老戏情节，正如汪曾祺先生说过的那样，既不必歌颂，也不必批判，“但是我们知道，并且也相信，过去曾经有过那样的事。”

　　从艺术欣赏角度来看，《法场换子》是纯粹的唱工戏，全剧只有两场，徐策劝妻和法场生祭，结构并不复杂。但其中一大段“见夫人哭出了席棚以外”的反二黄，长达二十多分钟，音域跨度很大，行腔复杂，是全剧精华，也是老生唱工戏里最难把握的一段。

　　有一段梨园往事记述，余叔岩因为渴慕谭鑫培的唱法，他曾打算向老谭的琴师陈彦衡学习《法场换子》，却因为资费颇巨最终无果，于是转而与琴师王瑞芝、好友李适可等一起改编了一套独创的余式唱腔，将反二黄原有的两段式格局变为三段，还吸收了旦角“祭塔”的一些演唱技巧，丰富了老生反二黄唱腔的艺术表现力，后来分别传给了孟小冬、张伯驹等人。

　　余叔岩生前没有演出《法场换子》的记录，据说孟小冬曾打算在余叔岩六十大寿的时候唱这出戏送给老师，没想到余叔岩不到60岁就去世了，于是孟小冬从此也不再唱《法场换子》，所以余孟一脉此戏已成绝唱。瑜老板此戏由已故授业恩师王思及亲授，师承源自余叔岩、张伯驹、张文涓这一脉的私藏版本，十分珍贵。她回忆自己少年时跟随王思及老师学习这段高难度唱腔时，虽然步步艰辛，但打下了极为扎实的功底，近年来已经成为自己的看家戏码之一，在行腔处理方面很有心得。

　　《南阳关》：前文后武技巧全面

　　十一月与《法场换子》双出同演的是武戏《南阳关》，长靠老生戏中的经典剧目，取材于《隋唐演义》中一位忠良之后伍云召，因朝廷政变被迫害至家破人亡，最后落草为寇的故事。

　　一直以来王珮瑜的武戏并不为人看好，一来她唱功名声在外，二来又是个头矮小的坤生，每次贴演武戏，不管是曾经短打的《秦琼卖马》，还是这次长靠的《南阳关》，总有质疑的声音传出。对此，王珮瑜回应说，现在青年演员的剧目积累太贫乏，涉及的技巧范畴也越来越狭窄，长此以往不仅是大批剧目面临失传，演员自身的技艺也无法丰富提高。“我不会让争议成为自己停步的借口。”她表示，自己一心刻苦锤炼武戏的情结，背后是谭元寿先生多年的支持和鼓励，“每次见面他老人家都会提起这个话题，让我多学多练多演，不论长靠还是短打，对文戏的舞台把控也会有潜移默化的提高。”

　　《南阳关》早年间多以武戏开锣出现，清末经谭鑫培整理改编唱红后，包括余叔岩在内的一些著名老生名家转而以此为大轴戏码。余叔岩在30多岁的艺术巅峰期，曾经三次在上海演出此戏，戏报上贴以《大南阳关》，以强调谭余一脉对此戏的演绎份量与众不同。

　　这出戏前文后武，剧中伍云召父亲被杀，妻子自尽，城池被围，大难临头之际又遭遇强敌宇文成都，几乎被逼到最走投无路的时刻，而京剧舞台对这一角色的演绎，在苦难中始终不失潇洒。老生的行头从蟒、到靠、到箭衣，各种唱念做打的技巧，不同行头涉及的不同身段表演在同一出剧目中能够得以全面展示，是谭余一脉非常典型的文武老生戏。武戏戏份虽然并不算多，但银枪白靠的动作设计鲜明，枪花、对战的表演简洁而富于变化，仍然非常值得期待。

　　剧中唱段以城楼上“恨杨广斩忠良谗臣当道”最为著名，激越高亢的唱腔之外，细节表现也很值得玩味。这次采用了从刘叔诒、张伯驹、李适可等前辈处流传下来的余派版本，力图体现余叔岩唱念一体的艺术化境。瑜老板在戏校时就跟随王世续先生学习了《南阳关》，这次复排得到了谭派掌门人谭元寿先生、沪上余派唱腔研究家李锡祥先生的共同指导。

　　《法场换子》

　　剧情梗概：唐代名将薛仁贵屡建战功，家族后代身居高位，却为奸臣所忌。其孙薛刚观花灯时酒后闹事，误踢死皇子，畏罪逃走。后遭奸臣构陷叛国大罪，唐王命人将薛刚之兄薛猛全家逮至京都，满门待斩。徐勋之子徐策，因徐薛两家世代交好，不忍薛家绝后，遂乘去法场祭奠之机，以亲生子金斗暗中调换下薛猛之子薛蛟，抱回抚养。一名《换金斗》。

　　《南阳关》

　　剧情梗概：隋文帝被害后，杨广篡位，是为隋炀帝。隋炀帝命太宰伍建章起草诏书，伍建章不肯，被斩。伍建章死后，杨广知其子伍云召镇守南阳，为斩草除根，遣大将韩擒虎等前往征讨。伍云召得耗，据城抗御，韩不敌。宇文化及又差其子宇文成都助攻，伍云召自知非其敌，其妻自尽。伍抱子突围而逃。宇文成都穷追不舍，遇朱灿假扮关帝庙中周仓，吓退成都，收养伍子，伍云召投往雄阔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