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搜狐娱乐
2012年夏天,本刊两位主编来京开会,北京站组织同事们去KTV唱歌。两位主编分别是60年代和70年代生人,记者们则多为80后。很快,我发现年龄的隔阂不仅仅反映在选歌上。主编们稍显落寞地沦为观众。有人点了首当时红遍网络的《最炫民族风》(现在依然在KTV很红),记者们都很high地跟唱起来。
显然,点《最炫民族风》并非我们有多热爱这首歌,而是因为它旋律简单,我们都会唱;更重要的是我们一唱起这首歌就会陷入到一种集体的癫狂中,它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万静波副主编就坐我旁边,他看着MV里打斗的皮影小人,神情超然地深陷在沙发里。我想这首歌在他那大概没起到预期的效果。“这是什么歌嘛,”他突然对我小声说,“我还是喜欢崔健、罗大佑音乐的那股劲儿。”
副主编的态度或许能代表不少人对 、梅艳芳、张学友等人演唱会的香港导演张淑仪,曾担任2008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音响总工程师的调音师金少刚,以及各种国内顶级的,用徐明朝的话来说—“最贵的”伴奏团队。演唱会的道具就装了30辆卡车。徐明朝表示,演唱会的所有软、硬件组成部分都“堪称华语音乐圈顶尖配置”。
相较于费时费力的演唱会,商演对凤凰传奇来说要轻松得多。孔雀唱片艺人总监龚华透露,2013年凤凰传奇的单场报价是70万元。他们要做的仅是登台演唱3首歌曲,时长约15分钟。而演唱会,两人在近3个小时里要连续演唱28首歌曲。收益却是个未知数,甚至没人敢保证一定能挣钱。在演出开始前几天,百人娱乐的员工向记者抱怨“中央八项规定”对演出市场影响很大,往年面向大型国企和事业机关的团体票现在不好卖了。
4月30日下午,我们在演唱会开场前采访了一些观众。很多人全家出动,一些人表示这是他们首次现场观看演唱会。一位公务员中年男性带着妻儿一家三口,从2005年的《月亮之上》开始他们就是凤凰传奇的拥趸。妻子在网上订好900元的3人套票,这是她给爷儿俩的一个惊喜。正读高二理科班的儿子认为,凤凰传奇的歌曲好听易学,“很亢奋”。《自由飞翔》很热血,“挺激励人”。有时他会和同学一起看路边老太太们用《最炫民族风》的伴奏跳广场舞,他们觉得好玩。
一位15岁的初三学生跟他年轻的哥哥和小姨同来,兄弟俩的父亲—一位个体户买的单。初中生认为凤凰的歌有力量,歌词直白易懂,不像某些歌手的歌“拐弯抹角”,他认为这种直率的表达方式很重要。
在300元票区记者还遇见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年夫妇。他们自称没有文化,要记者去采访那些“有知识的人”。他们的女儿硕士毕业后在外企工作,这次的票就是女儿买的。但她本人没来,因为她不喜欢凤凰传奇。老两口喜欢凤凰的理由是“有激情,新奇和时髦,玲花很豪放”。
观众在百无聊赖中坐观天色由青黄转为黛蓝,两位主演在各自的化妆间准备造型。6点左右开始吃晚饭—一种国产品牌的连锁快餐,价格约20元。湖南人曾毅挑了份豆腐盖饭,他抱怨没有辣酱,看来他在开唱前并没有忌辣。我问他如何锻炼体能以应对演唱会的3个小时。
“睡觉。”他嚼着饭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KTV里每次唱凤凰传奇的歌就交1分钱给我们,那么这笔费用就很可观。我想我会用这笔钱练成8块腹肌。”
玲花的状态要紧张一些,她缓解压力的办法是自言自语:“不吃饭还好,吃完这口饭喘不上气了。”
7点20分,进入倒计时,演职人员不时高喊加油相互打气,这让后台的氛围变得愈发凝重而严肃。在安保人员惊异而好奇的眼神里,两位艺人快步穿过走廊走到舞台后的台阶旁。助理告知玲花一位小女孩要与她合影,她顺从地配合,并给小女孩签了名。闪光灯亮起瞬间,她试图露出笑容,但效果不太明显。
“还有两分钟!”有人喊道。
“这么快啊,人还没坐满呢。”玲花瞄了眼观众席,上座率让她不太满意。全场灭灯,观众的欢呼声传进后台。化妆师上前给玲花最后补妆。
“还有一分钟开始!”
“人还没坐满呢!”玲花又嘀咕了一次,没人吭声回应。她从助理手里取过她的绿色水杯,“咕隆隆”喝了一大口水。
大屏幕上首先打出百人娱乐倾情制作的字幕(注意不是孔雀唱片),后台所有人屏气凝神,静听观众跟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从10数到1。字幕变为“凤凰传奇 2013”,导演指示舞蹈演员上台。玲花和曾毅站在幕布后的台阶上,两人同是一身白色装束,神情严肃。厚厚的幕布掀开,干冰喷涌,鼓声震天,两人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登台,玲花的步伐稍有些急。旁人提醒曾毅走慢一点,以免踩到玲花夸张的拖地羽毛裙摆。
开场曲《一代天骄》出自他们2005年的首张专辑,传唱度一般。从舞台正前方不到十米处看玲花,或许是旋律苍凉的缘故,她用力到些微颤抖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她如临大敌的重压。
开场后半小时,观众的情绪始终不太高昂。在台上演唱2013年新歌《开门大吉》时,第一排有位戴着大蝴蝶结发夹的姑娘一直跟着玲花唱,内场像她这样善意的观众不多,她周围是一群跷着二郎腿神情漠然的邻座。挥舞荧光棒的人很少,内场的很多观众(他们的票是最贵的)竟低头看起手机,似乎在出席一场乏味的新闻发布会。
演唱会的第一个小高潮出现在第八首歌。《荷塘月色》的笛子前奏响起,全场观众发出得救般的欢呼声,显然他们期待已久。那些刚才还埋头摆弄手机的人,此刻纷纷将摄像头对准舞台。
无论在内场还是看台,观众最激烈的反应就是跟着台上一起合唱。如果不考虑夏天尚未到来,内场很多人平静而自得的表情看起来像在乘凉。小孩们背书般一首接一首地跟唱,他们用肆无忌惮的记忆力羞辱成人的沉默。在票价最便宜的180元看台,一些年轻的观众站起身,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声跟唱,并随着节拍摇晃身体。这里没有偶像型歌手演唱会上那种狂热到不能自已的尖叫,也没有让人泪流满面的倾情告白。也许这不能怪罪歌迷—凤凰的歌曲较少涉及个人内心情感,多数歌曲的内容是赞美大自然。大约有1/3的歌曲能够带动观众合唱,在更多的时间里,观众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些热闹的歌,等待下一首他们能跟唱的。
两位艺人倒没有忘记主动与观众“互动”。在一些广为传唱的副歌部分,他们不断将话筒伸向观众。玲花用她略微嘶哑的嗓音喊道:“开心吗?过瘾吗?”曾毅则放松一些,多数时间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打麻将赢了钱似的笑容,指挥观众的荧光棒跟随他的节奏向左、向右。在唱《自由飞翔》前,他几乎花了一分钟自嘲“哟哟哥又来了”。
这段是全场最长的独白了,他们没有讲自己从深圳歌舞厅一路唱到工体的励志故事,也没有与观众分享人生感悟。近3个小时的演出一气呵成。他们甚至没有像很多歌手那样对歌曲的现场版本做一些即兴改编—这样可以制造一些新鲜感。“那样会让观众跟不上。”玲花后来说,“曾经收到过反馈意见,‘好好的歌不好好唱,我们想跟着你唱,你一改我们不知道在哪儿进了’。”
《自由飞翔》前奏响起,玲花说将带来最后一首歌曲。一些四十来岁的女人们起身离座,她们说要早点走,以免一会人多挨挤。实际上这之后还有3首歌,包括那首《最炫民族风》,但这首歌在现场引发的共鸣并未超越《月亮之上》。在倒数第二首《中国味道》,歌者让所有观众跟随“摇摆摇摆,摇摆摇摆”的歌词动起来。看台区的大部分观众都站起身,随着旋律小幅度低挥着荧光棒,从某种角度看似乎在集体做法,台上的人在数万荧光棒的指挥下顺从地翩翩起舞。
“各位观众,演出已经结束,请有秩序离开。各位观众……”循环播放的终场广播是个冰冷的中年男声,如猝然闯入晨梦的闹铃将人们拉回现实。退场人流中,一个二十来岁打扮时尚的姑娘兴奋地跟她的男伴说:180块太值了,嗓子快喊哑了都。